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玩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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玩偶

白姜皓和陳懿之間的距離很近,近到只有兩個小時的路程,近到白姜皓可以在混跡在人群中遠遠看著她。

邱海晟和白姜皓戴著黑色鴨舌帽和口罩,蹲在綠蔭下,盯著球場上陳懿打網球的身影。

邱海晟用手在耳邊扇風,叨叨:“我說你偷偷摸摸怎麽還拉著我一起。”

白姜皓沈聲道:“形勢所迫。”

邱海晟無語扶額,好一個形勢所迫,那倒是也不用這麽鬼鬼祟祟的吧,“要是沒我,你倆遲早得散。”頓了頓,語氣卻又多了一份嚴肅認真,“但如果讓我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,你為了她放棄自己在國外的offer,然後還又回來多讀——”

白姜皓微微有些煩躁地打斷了他,“她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。”

邱海晟無語了,“行行行就算是這樣,你們當初保持距離的原因沒有了,現在你越瞞,誤會不是越大嗎?”

白姜皓頓時有些啞口無言,他盯著陳懿的身影陷入沈思。

這天,陳懿收到條消息。

陳耀【最近忙什麽呢,晚上有空我去找你,出來吃個飯。】

陳耀是陳懿的表哥,在北京的一家公司工作。小時候陳懿特別黏他,天天跟在他身後,發音也不標準,就de de地喊。

陳懿【我下午大概五點多下課。】

陳耀【行,等你下課我去接你。】

陳懿去實驗室上解刨課。

在上課之前,很多同學都對即將要準備上手操作很興奮。

全班同學被分為八組進行實驗。

小白鼠在籠子裏活蹦亂跳。

在老師講解完操作後,同學們開始動手。

跟陳懿一組的女生最開始不是很敢上前動手,而男生也都推脫著,於是都讓學霸陳懿先來。

陳懿來之前已經給自己做過心理建設,但是當真正上手時,心底還是漫上一陣恐懼感。

陳懿身著白大褂,按照老師講解的操作,左手拇指和食指按住小鼠的頸椎,右手用力拉它的尾巴,讓小鼠快速死去。

整個操作下來游刃有餘,不慌不忙,極盡可能讓小鼠以最小的痛苦死去。

女生們都忍不住感嘆好厲害,男生也笑著搖頭說不簡單啊。

沒人註意到陳懿蒼白的面色,陳懿勉強笑了笑。

後續的解刨操作,陳懿已經忘了是怎麽完成做下來的。

走出實驗室的時候,已經是黃昏了。

陳懿內心天翻地覆,再擡起頭時,已是淚流滿面。

心底的恐懼終於找到了突破口,如同洪水猛獸般隨著眼淚往出湧。

陳懿坐在湖邊的長椅上,心痛到難以抑制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面前突然出現一個穿著小熊玩偶服的人,手裏舉著一張紙,上面寫著,你為什麽流淚,為什麽那麽難過?

小熊又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紙牌,“無憂小熊”,傾聽樹洞,為你解決一切悲傷。

按理說,倘若是在平時,有人這麽問陳懿,陳懿也只會擺擺手,說自己沒事,自我調節就好。

但今天陳懿卻如同鬼迷心竅般,喃喃開口道:“今天去實驗室做解刨,動手的時候,他們都說我很冷靜,做得非常好。可是、可是、”

“那只小鼠在我動手之後的一段時間還在抽搐.........”說著,盯著自己的雙手,顫抖著聲線,“當我看著它在我手裏不斷掙紮,想要拼命活下去。但我只能結束它的生命。”

“而這只是開始,以後我會不會也變得越來越平靜,甚至是麻木。”

“我很害怕,我真的能當一個好的醫生嗎?那麽重要的生命交到我手裏,而我可以做到嗎?”

說完,陳懿垂眸沈默了很久。

小熊晃了晃身子,在陳懿旁邊坐下,戴著玩偶手套的手艱難地握住筆在紙上慢慢寫著。

陳懿的視線被吸引了過去。

一筆一劃,寫得歪歪扭扭。

恐懼來源於你內心的悲憫惻隱,而這正是你選擇學醫最開始的原因。

短短的一句話,卻讓陳懿醍醐灌頂,如夢初醒。

而小熊還在繼續寫著。

你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好醫生的。

陳懿的臉上還掛著未幹涸的淚痕,嘴角卻忍不住揚起,微微靠近側過身子,擡手握住小熊的左手,在紙上緩慢寫下謝謝你三個字。

小熊明顯僵硬了一瞬,左手卻還是跟著陳懿的手緩慢動作,輕輕擡起右手,擦幹凈她臉上的淚珠,又把她耳廓邊掉落的一縷發絲撩上去,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她。

在陳懿寫完後,小熊卻突然站了起來,以一種誇張別扭的姿勢來回舞動,好像在哄她開心。胳膊上下大幅度揮舞著,時不時地踢兩下腳。

陳懿怔住了,終於忍不住“噗嗤”一聲笑了,起身上前抱住了原本還在跳動的小熊,又後退半步說道:“謝謝你,無憂小熊,謝謝你的安慰。我一定會努力成為一個好醫生的。”

小熊輕輕拍了拍陳懿的腦袋,那一瞬陳懿心頭泛起一種異樣奇怪的感覺,鬼使神差般伸出手,想把小熊的頭套摘下來。

而小熊靜靜站著也沒任何阻止的動作,似乎在默許她的行為。甚至還微微低下頭,不用她墊起腳來。

“叮鈴鈴——”

陳懿看了眼小熊,露出一個表示歉意的笑容。又慌亂地從自己的包裏拿出手機,接起電話。

“陳懿!你在哪呢?”

陳懿這才想起今天陳耀說來接她吃飯,看了眼時間,發現已經六點多了,“我在湖邊........”

“等著,我現在去找你。”說完,那邊就掛斷了電話。

陳懿張了張嘴,都沒來得及說自己走去學校門口就行了。

很快,陳耀就匆匆趕來,男人眉眼間帶著英氣,下頜銳利,氣宇軒昂,襯衫被挽起一截至小臂,露出的肌肉線條分明,外套掛在臂彎,整個人看上去有條不紊,卻在靠近陳懿的瞬間帶上了股孩子氣。

陳耀看見陳懿這狼狽的樣子,皺著眉嫌棄道:“你這什麽情況?”

陳懿沒解釋自己此刻糟糕的樣子是為什麽,反而說道:“你怎麽就像只花孔雀一樣?”

陳耀有些好笑地掐了掐陳懿的臉,“那你怎麽哭得像無家可歸的小孩。”

陳懿撇了撇嘴,“我們一會吃什麽?”

陳耀也是拿自己的妹妹沒辦法,從小就沒心沒肺,忍不住擡手搓了搓她的腦袋,“請你吃大餐。”

陳懿試圖逃離陳耀的“魔爪”,“本來每天就學的掉頭發,你還薅,再薅就更禿了!”

陳耀笑了笑,卻還是不撒手,“走了。”

陳懿瞪了一眼陳耀,又回到小熊身邊,準備繼續剛才的動作,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,很輕卻很緊,陳懿無法再進一步。

陳耀更奇怪了,想把陳懿拉回到自己身邊,“你欺負人家做什麽?”

隔著玩偶服,陳懿看不到對方的表情,但應該是拒絕了。陳懿有些遺憾,但又緊接著說了句:“對不起,剛剛是我有點冒犯了。”

跟著陳耀離開時,陳懿朝小熊揚了揚手裏一直抓著的紙張,笑著說:“這個我就帶走啦!今天謝謝你,我們.........有機會再見。”

小熊朝她揮了揮手。

陳懿原本已經走遠了,但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,小熊依舊站在原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,就好像這樣看著她很久了。

仿佛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在失去,但速度很快,她沒能抓住。

直到陳懿和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見後,小熊才慢慢摘下了頭套。

天氣悶熱,蒙在厚實的玩偶服裏那麽久,白姜皓早就大汗淋漓,黑色的軟發緊緊貼著額頭,眼睛也帶上一層濕意,他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唇角。

今天沒課,他從學校出來,下意識坐上車到陳懿的學校。

奇怪的是,校園明明那麽大,他卻還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陳懿。

只是,她今天為什麽哭得那麽難過。

白姜皓跟旁邊飲品店老板商量了下,暫時租借了他們店裏的玩偶服,去到陳懿身邊。

開口說話肯定會被認出來,那他就用筆寫,用左手寫,字跡歪扭醜陋,也不會被識破。

陳懿想摘下他的頭套時,他承認自己還是貪心了,他終究還是想讓陳懿知道是他,他想光明正大站在陳懿身邊。

那個人出現時,他卻害怕了。

好像總是差了那麽一點。

他忘了,他不能要求任何人留在原地等他。

不過沒關系,他最擅長的就是等待。

那以後,白姜皓周末有空就會來陳懿學校溜一圈,有時候能在人群中找到她,有時運氣不好白來一趟。

他只是遠遠地看。

到陳懿大三下學期去醫院實習時,白姜皓又往醫院跑。

大多數時候都是晚上來,一來二去,跟醫院門口保安室裏的大爺都熟絡起來,靜靜在樹蔭下坐著嘮兩句,就能看見陳懿背著包,和朋友從門口出來,往學校趕。

等看不到陳懿的身影後,白姜皓就拍拍屁股,也準備回學校了。

邱海晟是看不慣他這副樣子,但白姜皓怎麽也不肯告訴陳懿,他也無可奈何,只能跟著幫忙打掩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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